一路上宝玉闷声呼痛,贾琏引马至车前,“宝玉,可要先寻个大夫给你瞧瞧。”
又痛又委屈的宝玉听贾琏此话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火,“琏二哥刚不言语,这会子替我找大夫作甚!”
他刚被打那样惨,琏二哥不管,林妹妹一定看到他羞窘的样子。
“让我痛死好了!”
贾琏只当宝玉被丫鬟打,脸上挂不住,依旧好言宽慰。
宝玉扭过头,胡乱喊着老祖宗、母亲等语,唯独不理贾琏。
贾琏也是金尊玉贵被‘宠’着长大,哪里能没脾气。
若换做之前,贾琏也会忍着劝一劝。
自黛玉入府,不提时常吩咐他照看表妹的老爷,便是凤哥儿常夸大姐儿与迎春,他也品出不同。
尤其在迎春几个跟着黛玉蹭课后,贾琏听凤哥儿感慨黛玉心细,竟会在课上温故之前所学照顾三春,嬷嬷也常指点。
更是顾着大姐儿年纪小,只让雪雁几个给念书听,一日一篇大字。
偏他的好二婶对他道:“孩子不能拘束太过,那般小的姐儿练什么字,我听着都心疼,你们做爹妈的竟由着林丫头胡闹!”
贾琏想起当年珠大哥儿早早便请了先生授课,宝玉亦是气走几个先生才不得已去了族学。
便是元春也是跟在贾母膝下认过字读过书的,怎不见他的好二婶提一句。
若是之前,他忍便忍了。
可他的好二婶竟借着头疾让凤哥儿又接管府里事务,险些流产。
未曾生产的邢夫人这个后婆婆都知道心疼凤哥儿让她多休息,怎到了高龄生下宝玉的王夫人却无一句关心。
怨不得老爷说他蠢。
他拿二婶做亲娘,人家却没拿他当一家人。
凤凰蛋回府不会受责罚,他却免不了,贾琏伸手唤昭儿近前吩咐速回府中知会二奶奶。
昭儿到时,迎春几个正在凤姐儿处,听闻宝玉挨打,惜春冷笑一声,“你也莫遮掩,定是宝二哥先招惹才挨了一顿打。”
刚听到宝玉跟着二爷出门挨打的凤姐儿也回过神来,“你且说仔细了。”
昭儿当时在院外,只模糊知道大概,主要‘雪雁’的几声质问调门太高。
听闻是给黛玉的丫鬟打的,凤姐儿登时放下心,一个丫鬟能有多大力气。
笑着同三春一同去贾母处说上两句俏皮话,并未将此事放心上。
哪里知宝玉被架着进院的模样吓坏了一众丫鬟,袭人怕惊到贾母有个好歹,抹着泪跑去王夫人处。
“太太,您快去瞧瞧我们二爷吧。”
急忙奔来的王夫人听宝玉呼痛,眼泪哗哗淌,“我的儿,你莫要吓娘。”
听宝玉满口喊痛,王夫人一面命人请医,一面让人领跟宝玉出门的小厮来问话。
王夫人听闻竟是因送黛玉惹出来的打,恨恨道:“林家当真好家风,竟纵容丫鬟打主子。”
正哼唧的宝玉听到林字,忙抬头道:“太太,不关林妹妹的事。”
王夫人本就恨得咬牙切齿,偏生宝玉还替黛玉说话,嗖一下起身嚷着要寻贾母主持公道。
宝玉想拦,哪里拦的住。
这一嚷引来贾母同凤姐儿一行人,见宝玉躺在床上,贾母忙上前:“我的心肝,这是怎么了?”
“还不速请王太医来。”
一同被唤来的还有贾琏。
听着贾母与王夫人的双重质问,贾琏先命屋中丫鬟出去,才将事情道来。
“宝玉不过是同关心林丫头,你也不知护着你兄弟,竟由着个丫鬟欺负主子。”
贾母有些后悔同意让黛玉出府,不然她的心肝宝玉怎会受这样的委屈。
恰王太医到,贾母等人忙让出位置。
听着宝玉呼疼声,王太医忙仔细检查一番,只在脖颈间看到些擦红,身上无一处有伤。
想着往日做派便知是这位宝二爷的惯用把戏,对满脸紧张的贾母道:“不妨事,开两幅药静养些日子便好。”
无事她的宝玉会抹泪喊疼?
王夫人张嘴想说些什么,被贾母一眼瞪回,恳请多开些止痛药。
王太医自然应下,待熬好药服下,见宝玉昏昏睡去,贾母命杜鹃几个给宝玉更衣。
听着回禀宝玉身上无一处青紫,只脖颈处略红了些。
凤姐儿忙上前道:“老祖宗是关心则乱,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力气,许是碰到上次二老爷打的旧伤。”
什么上次老爷打的,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儿,老爷下手自来有分寸,岂会如今还疼。
若非王太医是府中常用的太医,王夫人都怀疑此人被林黛玉收买。
她的宝玉会说谎不成?
贾母才一点头,王夫人不干了,“凤哥儿你小人家家哪里知道那些吃不上饭的人家卖儿卖女,可是有一把子力气。”
贾母虽心疼宝玉,此时听王氏当着一众小辈这般讽黛玉的丫鬟上不得台面。
这分明是往她脸上打。
内宅是女人的天下,世家姑娘自出生便会在家生子里细细挑选能陪姑娘一生的丫鬟、婆子。
唯有小门小户没有家生子才会在农家挑选。
对王氏这个粗笨的媳妇儿,贾母自是念贾敏的好,在宝玉无事的情况下,对黛玉自是爱屋及乌。
“你是质疑王太医的医术?”
贾母管理贾府多年,威严甚重,一句话压得王夫人不敢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