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姐儿哪里敢让这个祖宗去,忙劝道:“宝兄弟,你且再好生休养一阵,若路上颠了伤口,岂不是让大家都担心。”
宝玉满心全是林妹妹要走,哪里会听凤姐儿的话,执意相送。
等候多时的贾琏看到宝玉竟跟在车边,笑着招手,“宝玉,咱们兄弟骑马。”
见宝玉上马,坐在车内的雪雁狠狠松了一口气,惹得黛玉笑问:“宝二表哥就那么让你避如蛇蝎?”
何止蛇蝎!
自宝玉清早给史姑娘露着的半个肩膀盖被子,用史姑娘的洗脸水洗脸传的贾府下人无一不知,她便将宝玉视作洪水猛兽,严防死守。
雪雁愤愤道:“我瞧着宝二爷才配得上混世魔王这个称呼。”
世子爷虽被传混世魔王,在用她的身体和身份时也未对姑娘如何,仅有的失礼便是拉姑娘同乘轿辇。
反倒是贾府宝二爷被满府丫鬟称赞之人,半点不顾及府中姐妹乃至亲戚家姑娘的名声,都是能考童生试的年纪竟还吃丫鬟嘴上胭脂。
若被传到王夫人耳中或被瞧见,宝玉不会如何,那些丫鬟岂能活命?
到那时,成日逃学拈花惹草的宝玉又能护下哪个?
最有情意的做法不过私下偷偷祭奠一回,贴补些银两,掉两滴泪罢了。
这等在下人间的传话,黛玉并不知情。
她初时虽觉外祖家有些规矩不妥,却只当风俗家规不同。
待封了庆云县主,有宋、杨两位嬷嬷授课,黛玉才知外祖家是个例。
劝说无果,想着姐妹们的将来,黛玉同嬷嬷商议后,授课时也会请几位姐妹前来一同听讲。
至于时不时前来的宝玉,梨香院早被两位嬷嬷乃至雪雁日日投喂护的如铁桶,个个守规矩,断不会让宝玉再乱闯。
层层通报之下,黛玉并未有雪雁这般深的感触。
知道是为自己好,但客居表小姐的丫鬟议论府中最得宠的爷,到底不好。
一旁两位嬷嬷也一脸不认同。
尤其宋嬷嬷,这丫头教了多少次,偏每回认错极快。
黛玉看的分明,轻点雪雁额头,“这等话以后断不可再人前说。”
雪雁忙点头道:“我晓得,以后我只同姑娘与嬷嬷说。”
一句话惹得三人同时叹气。
雪雁撇撇嘴,若这位宝二爷不作妖,她又怎会吐槽主子。
在三人威压下,雪雁退一步道:“只要这位爷不乱闯,我绝不人前人后论他是非。”
骑马跟在贾琏身后的宝玉并不知自己在林妹妹主仆心中是这般形象。
此刻他满心都是‘这路怎越走越偏’,‘这一处风景不错,适合同妹妹一起游览’……
待到铁网山下,宝玉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这哪里是庙?
墙皮脱落,砖头裸露,红柱斑驳只余原木色,门前牌匾亦模糊不清,四下开垦了大片土地,嫩绿一片,连着后山,愈发显得荒凉。
妹妹怎能在这等荒郊野岭!
“琏二哥,咱们直接带林妹妹回吧。”
贾琏瞧着这环境也有些迟疑,想着妻女的变化皆与这位表妹有关,勒马至车边让黛玉先瞧瞧环境,若不合适再寻其他寺庙。
望着斑驳的墙壁处走来几个和尚,个个身形清瘦,僧袍上全是补丁,见有车马来,垂目在原地诵一句佛号。
全无有些香火鼎盛的寺庙内,一个个巧舌如簧,只为香油钱。
这才是她她想为母亲超度之所。
宋嬷嬷见状命车夫推出一射之地,这才扶着黛玉下来。
黛玉对着和尚行一礼,恭敬道:“二十五日乃先母周年祭,有劳诸位师傅为先母诵经七七四十九日经文,为其超度。”
其中一年纪最长的双手合十,念一句佛号:“檀越请。”
入庙来,殿内各处菩萨罗汉金身虽有脱落,却打扫的干干净净,刚一踏入便有淡淡檀香扑鼻,拂去心头尘埃。
便是住处也干干净净,无需再收拾。
贾琏见黛玉满意,转身刚欲叮嘱住持几句,只要好好诵经,护好庆云县主,届时他还会捐僧袍与米面之物。
偏宝玉听到林妹妹满意,劝不住妹妹回去,嚷着要留下。
这座庙虽不大,却也有十八个和尚,除去一个才长乳牙的小僧,剩下的皆已到了花甲之年,无需避讳。
可宝玉早已过了男女不同席的年纪,尤其今儿来还穿着金红二色的衣裳。
黛玉劝他,“宝二表哥,我在此处是为先母诵经祈福,你随琏二表哥回罢。”
一旁贾琏也劝,宝玉摇头道:“这等地方妹妹待得,我也待得。我,同妹妹一起为姑母祈福。”说着,开始撵贾琏归家。
贾琏见僧人早已离去,冷声道:“宝玉,你就穿着这身衣裳为姑母祈福?”
他本来是想寻妹妹玩,特意换了晴雯新做的衣裳,想得妹妹一句夸奖。
宝玉呐呐解释,“我,我一时未察,有劳琏二哥让茗烟给我送几身衣裳来。”
又怕妹妹伤心,宝玉转头就往黛玉跟前走,被拦住也不恼,“妹妹莫要伤心,无论何地,我同你一处。”
这等话听的黛玉一时忍不住落下泪来,想说什么,张嘴只剩一句,“你且走罢。”
一旁雪雁却气的张嘴便道:“宝二爷慎言,这等话岂是能随意说的。”
她们姑娘的清誉还要不要了?
“我,我只是想同妹妹在一处。”宝玉说着想要透过嬷嬷看清黛玉,“林妹妹,你难道不知我的心吗?”
“我不忍你自己在这荒郊野岭……”
处理完刘家村案子刚坐上马车的萧景衍听到这话,便知自己又到了小姑娘身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