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人嘴短拿人手软,林序南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。
江崇礼起身走去客厅的沙发坐下,林序南在餐桌边发了会儿呆,也跟着去了。
“我都没有回复他的信息,”林序南站在江崇礼的面前,点开张子尧的对话框,把聊天记录摊给他看,“这算很自觉了吧?”
江崇礼扫了一眼:“把姓加上。”
林序南有一秒钟的茫然:“你不是让我把他删了吗?”
“加上再删。”
林序南欲言又止,内心来来回回纠结半天,终于还是忍不住问:“你和张子尧是不是有仇?不关我事的那种?”
江崇礼淡淡道:“没有。”
林序南想来也是,江崇礼这个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,跟人吵架都费劲,更别说结仇了。
但他怎么就无端感觉到一股格外浓重的恨意,像是要借着自己往张子尧身上发泄出去。
林序南:“……”
“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。”
江崇礼:“不当。”
林序南:“哦。”
见他收起手机,江崇礼问:“你想反悔?”
林序南很慢地摇了下头。
话是他自己说的,期限是他自己定的,都这么大人了,说话总得有点可信度。
只是还没到零点,等会儿呗,又不掉块肉。
林序南走到沙发的另一边,坐下。
他耷拉着脑袋,戳戳手机,点开张子尧的朋友圈,最新一条动态还是前阵子运动会时篮球赛上自己的照片,拍的都很好看,应该也是从别的地方存下来的,林序南手机里也有几张。
旁边坐着江崇礼,他没好意思点开看,悄咪咪地斜过眼,发现虽然他们坐在同一张沙发上,但似乎隔了好几米。
江崇礼正襟危坐,正垂眸盯着手里的平板。
林序南又把视线收回去,点开张子尧的资料设置,犹犹豫豫纠纠结结,还是下不了手。
一言不发把人删了,没头没尾的,万一张子尧找上门来问他怎么办?
可转念一想,张子尧压根不会在意。
他有点自暴自弃,最后原地摆烂。
客厅恒温,非常暖和,林序南就在这盆温水里被一点点煮熟,最后脑袋一歪,在沙发上睡着了。
江崇礼看完股票的涨跌,一抬头,看见林序南睡得正香。
视线下移,落在对方手里握着的手机,屏幕亮了一下,似乎收到了信息。
他起身,走过去,刚想叫醒林序南,下一秒手机进了通电话,屏幕上显示备注:妈妈。
手机应该是静音模式,既没有响铃也没有震动。
可江崇礼目光一顿,那只快要碰到林序南肩膀的手硬生生停了下来。
林序南妈妈的电话打了三次,终于停了。
但没过半分钟,张子尧的电话打了过来。
江崇礼眉头一皱,偏过脸。
张子尧打了两个电话也无人应答,像是接力赛一样,阮知文的电话继续打了过来,然后是蒋辰的。
江崇礼面无表情地看着。
最后,阮知文把电话打到了江崇礼这里。
“喂?江神,南南在你那里吗?”
江崇礼应了一声:“在。”
“那就好,”阮知文松了口气,“他退烧了吗?”
江崇礼说:“退了。”
“那就好那就好,”阮知文像个复读机,“南南的妈妈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他都没接,阿姨有点担心,所以我来问问。”
江崇礼轻轻抿了下唇,在心里适应了这个称呼,再说出口:“阿姨——”
阮知文“嗯?”了一声:“怎么啦?”
江崇礼继续说下去:“是她找的你吗?”
阮知文打了个磕巴,吞吞吐吐:“啊……那个啊……”
江崇礼已经得到了答案。
“林序南今晚在我这里,不回去了。”
挂掉电话,江崇礼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。
林序南的手机很忙,一会儿亮一下一会儿亮一下,看弹出的提示栏,都在提示收到了未读信息。
不过他本人睡得很熟,应该是吃了药的缘故,即便江崇礼在他身边打了个电话都没有丝毫要醒的意思。
他干脆也不把人叫醒,只是将对方手里虚握着的手机拿开,学着中午阮知文把林序南拖下床时的动作,手臂穿过腋下,面对面将人从沙发上架起来。
这种抱法如果不紧贴着,抱的人吃力,被抱的也难受。
林序南皱了下眉,身体前倾,软趴趴地倒在了江崇礼的肩上。
江崇礼的双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,原本挺直的脊背又倏地绷紧几分。
外衣蓬松,压在下巴上,像团云似的,带着林序南身上略高一些的体温。
这个人在生病,他即便没有远离,也不应该如此接近。
江崇礼的手扣在林序南的手臂上,想把人往外推开。
只是虚虚握了许久,却始终没有发力。
而另一边,林序南人都麻了。
江崇礼刚才抄着他腋下捞他起来时他就醒了,迷迷糊糊地一睁眼,发现江崇礼就在面前,吓得他头一偏就倒人身上了。
特别流畅,特别自然,就连林序南自己都觉得自己没醒。
只要他不醒,江崇礼就不会强迫他删掉张子尧。
虽然治标不治本,但能拖一天是一天,先躲过今晚再说。
然而,就在林序南觉得自己简直聪明到没边时,却发现江崇礼没动静了。
要抱也不抱,要放也不放,就这么握着他的手臂,在这罚站。
林序南歪着身体,要倒不倒的,看似随意,实则腿上拿着劲呢,牙根都咬酸了,江崇礼终于把他推在了沙发上。
林序南顺势往上一躺。
江崇礼转身,去洗手。
洗了洗,又洗了洗。
水流沙沙作响,一直没停。
沙发很软,林序南跟躺床上似的,心想江崇礼真是事儿逼,嫌他生病别碰好了,碰完了去洗什么手,又不是说洗手就能把细菌洗掉,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,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。
他虽然醒了但人还是很困,水声催眠,室温宜人,就这么半眯不眯的,很快又睡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