湍急的河水冲走新建的堤坝,李利在岸上急得团团转,徘徊半天。
他望向被洗刷的田地,庄稼在无妄之灾的浸泡下,只余留人的悲哀。
握紧拳头,咬紧牙关,朝东方行跪拜之礼,他年仅二十,渴望建功立业,立志做栋梁之材,臣虽恐于死亡,但献命社稷,万死不辞。
旁边的官员大惊失色,匆匆去搀扶,见其拜别方向,皆感命不长,遂跟随其后行跪拜之礼。
无论在哪个时段,朝廷都不缺少有志之士,既然来到抗洪前线,都不是孬种货色。
兵员膝盖跪在泥土之上,湿润的触感覆盖在脸上,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那老天降下灾祸的雨水,骨肉终会回归土地,落叶归根。
李利站起身,望着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,心里感慨万分,也痛恨自己能力有限,希望宋姑娘早日回归,带来曙光。
他抗起厚重在泥土袋,纤细的身姿坨起背,毫不犹豫一步步淌水,水从腿脚蔓延胸膛之上,秋天的河水依旧刺骨,穿透皮肤直达大脑皮层,在无知觉间上下牙齿相互打架,他一手扶着冲坏的堤坝,一手护着背后的泥土袋,修补残缺。
其余岸上见状,挽起袖子下水,阵势浩大,抱着堤坝必修我将殒命的信念,不能退,但凡退后就有更多百姓受苦。
李利读书人的身板格外脆皮,一阵大浪打过,搀扶的那块堤坝四分五裂,水蔓淹没至头顶,他眼睛猛然睁大,挣扎着往上浮,恍惚间,他好像看见爹娘在水中相互依偎,喊着儿子。
那一刻他想义无反顾遁入河底,眼前一黑,一巴掌热辣辣地呼在脸上,隐约间怒颜不减的夫子老泪纵横,一搭没一搭地呼唤着他,“李利,你是老朽最优秀的学生,坚决不能陷入迷茫。”
数双粗粝的大手将李利拖出水面,良久,他缓回来,从意识模糊中清醒。
众人围上来,一句接一句询问:“李大人,你没事吧?”
“李大人你差点被水卷走,幸好没事。”
“大人,这堤坝残缺越来越大,我们……”
刹那间,缄默不语,李利呼吸一番新鲜空气,脑子也清晰起来,他发令道:“我们不仅要建堤坝防洪灾,还要疏通水道。”
他站起身,不顾此时的狼狈不堪,挥了挥湿重的衣袖,眼睛发亮,“今日诸位皆英雄,宋大人已经去请支援,我们再坚持一天,援军很快就到。”
瞬间士气大增,各司其职,建水坝,通水道。
李利望向宋霜茂离去的方向,眼中的忧愁又萌生一层,宋姑娘一定要全身而退……
俞疏行脸上发烫,眼神有几分不清醒,醉卧在榻,脑子也有几分糊涂。
难得想起来儿时乞讨日子,这次就像晕倒在大街的那一次,没人救一只脏兮兮的乞丐。
那一小只的乞丐呼吸越来越弱,一个江湖道士孔武有力,单手将其提溜起,喂了很苦很苦的药。
他抿嘴,舔了舔干涩的唇周,其实没有之前捡到的烂土豆苦,很甜。
那老道士也是个精明人物,从不做亏本买卖,收了他做打杂人手。
日子高低也是好起来了,苦尽甘来。
他啧了一声,怎么突然走马观灯起来,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过得不错,有吃有喝,那老头也安安稳稳渡过晚年,颐享天年。
他跌跌撞撞起身,用冷水洗脸,带上摊面具,一股莽劲出去安抚众人。
他望向层层叠叠的高山,祈祷道:宋姑娘,愿清风拂过,带来你的好消息。
一阵风袭来,宋霜茂眼疾手快躲掉砍来的刀,喊道:“你们要认贼作父吗?”
巡逻队顿了顿手中的动作,还是继续下死手。
双拳难敌四手,更何况多了这么多人,宋霜茂从衣袖掏出药粉准备动手。
她还没来得及撒药粉,一个身影就拦在她面前。
是刚刚的那个女人。
她眼神坚毅果敢,高喊一声:“人在做,天在看,你们这是欺君罔上,一旦被查明就是株连九族,诸位壮士愿意吗?”
宋霜茂忍不住投出钦慕的视线,背靠县令,依旧严守良知。
虽然言语甚微,没起到任何作用,但总比某些人脑子糊猪油,分不清杀头之罪还是明哲保身。
县令在原地大吼大叫:“你一届妇人,懂什么?把她们都杀了!”
众人执武器,各后退一步,不敢惊动。
宋霜茂见状,不留余力奔向县令,在众目睽睽之下,一道银光在县令脖颈一闪,献血喷涌而出。
大动涌出的泉水溅在她的脸上,那把刀血色浸染寒光,宋霜茂用左手按住发抖的右手,不停安慰自己没事的,我这是为了保命,这个草菅人命的贪官死有余辜……
县令捂住脖颈,鲜血渗透指缝滴在地上,发出最后的嘶吼:“救救我……”
砰——一座山倒地长睡不起。
人群突然欢呼起来,喊着:“那鳖孙终于死了!”
“这煞笔用家人性命要挟,逼草民为他献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