琼阿措歪头躲过软鞭,忽然看见卫昭袖中滑出数根银针,卫瑾瑜身后的侍卫脖颈现出淡淡血痕。那些人踉跄两步,竟齐齐捂住喉咙倒在地上抽搐。
卫昭不着痕迹地背过手,对着卫瑾瑜露出温和的笑:“世子殿下,今日就到这里吧。长乐公主若是知道了,只怕会担忧的。”
卫瑾瑜的脸色瞬间通红,长鞭甩向了卫昭面门:“你也配提我母亲!”
话音戛然而止,琼阿措的藤鞭缠住了他的手腕,将长鞭硬生生从他手中扭了下来。
“不过,下臣倒的确有些话,要烦请世子殿下带给驸马。”卫昭的声音平静一如往常,却让卫瑾瑜遍体生寒,“当年我母亲的和离书,可是驸马亲自盖章定印。”
“不知这么些年,故人可曾入梦?”
一晃又是一月。
琼阿措和常欢坊的娘子们混熟后,每日午后都窝在常欢坊中的房屋内,赏歌舞,蹭糕点。
听娘子们讲京都城里的风流韵事,谈笑间或讽或贬,哈哈大笑。
这日午后,窈娘焦急推开门,将头饰舞裙往她怀里一塞,轻声央求道:“快快快,阿措,帮我个忙,云裳吃坏了肚子,如今痛得动不了。
宾客们催得紧,歌舞你是早已看熟了的,用法术变成她的模样顶上!事情若成,我请你吃糕点,好不好?”
既然有糕点吃……琼阿措想了想,答应下来。
待她换好舞裙,窈娘松了一口气,将人拉到铜镜前,为她整理头饰衣裳。
铜镜里的少女朱唇轻启,烟紫色舞衣露出纤细腰肢,薄纱掩面只露出双潋滟杏眼。
琼阿措学着其余舞女的样子在脚踝处缠好铃铛,随着她们踏上台前,却蓦得听见二楼雅间传来熟悉的轻笑声。
她指尖微颤,一抬头,余光瞥见卫昭同人宴饮,玉冠束发,薄红眼尾挑着三分醉意,指间琉璃酒盏映着烛光。
琼阿措没想到这人素日里生人勿近冷淡自持,混在纨绔子弟中竟也毫不违和,一时不免多看了两眼。
许是她窥伺的目光太过明目张胆,卫昭蓦地向她的方向看了过来,看清她的装束后微微一怔。
也不知是认出来还是没认出来,隔着人群似笑非笑地定定瞧着她。
琼阿措的脸颊被这目光浸得发烫,不敢再同他对视,学着舞女,伴着鼓乐声起舞。
台下看客目不转睛。
琴声悠扬,鼓点骤然急促,琼阿措站在台前,旋身时裙摆扫过位锦衣公子的膝盖。
锦衣公子轻笑一声,手刚要探过来揽她的腰肢。恰在此时,一道清冽酒液从天而降,尽数泼在他的锦袍上。
锦衣公子吓了一跳,慌忙起身,抬头咒骂。哄笑声中,琼阿措抬眸正撞进卫昭渐渐冷沉的目光里。
卫昭手中尚未放下倾倒的酒杯,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杯沿。微微垂眸,不去搭理那咒骂的锦衣公子,也并无半分歉疚的意思,反而定定地看着她,慢条斯理道:“姑娘可愿留下陪我饮一杯?”
琼阿措愣了片刻,明白他的意思后心中一惊,脚步踉跄,差点跳错舞步。
卫昭却似来了兴致,站在栏边,曲起指节打着节拍,目光毫不避讳地追随着她:“慢些,当心……”
话音未落,一曲终了,琼阿措慌忙退到屏风后,心跳快得像要冲破胸膛,又百思不得其解,这人到底是怎么认出她的。
夜色寥落,欢宴散场。
更鼓初响时,琼阿措换回常服蹲在府中后院里啃窈娘送的桃花酥。忽然有人捏住她后颈,弯下腰,带着酒气和冷香的呼吸扫过耳畔:“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?嗯?”
琼阿措暗自腹诽,这句话难道不该我问你吗?
她将桃花酥尽数塞进了嘴里,味道甜腻得有些发齁,鼓着腮帮含混道:“你不也去了吗?”
…………还让舞女留下来陪你喝酒。
呵呵呵呵,衣冠禽兽,道貌岸然的家伙。
卫昭松开了捏着她后颈的手,微微叹了口气:“……我只是有些应酬。想着偶尔放纵醉一次也无妨,……结果醉了又被你吓醒了。”
琼阿措站起身转头去看他,真心实意地问道:“为什么?是因为我跳的不好吗?”
卫昭唇角微扬,沉默不语。
琼阿措敲了敲额头,决定换个话题:“哦,对了,今日在常欢坊,我明明将身形容貌声音都变了,你是怎么认出我的?”
“想知道?” 卫昭一步步逼进,将她抵在斑驳砖墙上,指尖擦过她的眼角,“舞步没错,身形没错,只是这双眼睛……还是要藏好。不要那么水光潋滟直勾勾地去看人,”
他的手指轻轻蹭过她耳尖,“还有,不要让别人发现,只是一支舞而已,你的耳尖都红透了。”
“我哪有?”琼阿措气鼓鼓地盯着他,小声反驳道,“还不是因为你?我平日替她们的时候才不会这个样子……唔……你做什么?”
卫昭手上动作一顿。
……………平日?她究竟为多少人跳过那支舞?那些不怀好意的,觊觎珍宝一样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多少次?
一群酒囊饭袋庸碌之徒…………他们也配?!
卫昭轻笑一声,眼眸幽沉,指腹摁在她的下唇。下一刻,他蓦然俯身,唇上温热触感传来,扑天盖地的冷香混着酒气粉碎了琼阿措脑海中仅存的理智。
她惊讶地瞪大了眼,下意识地往后退,却被卫昭揽住了腰身,更加用力地锢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