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序南合理怀疑江崇礼可能是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,想劝一劝又无从下嘴。
林序南可以理解,因为如果抛开过去不谈,他也受不了自己这个样子。
但过去哪能那么轻易抛开,他抛了快一年了,也没办法把青涩的少年时光从脑袋里赶出去。
不过几年前,高中时的林序南和张子尧还不是这样。
他们课上是同桌,课下一起打球,放学都顺路,张子尧骑自行车,偶尔会载林序南一程,可以说是非常亲密。
甚至有时,无论是明晃晃的肢体接触还是暗戳戳的照顾偏爱,都让林序南觉得他们保持着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异常关系。
所以,他误以为张子尧和自己一样都抱有别样的感情。
那时的林序南初生牛犊不怕虎,在高考后被即将与张子尧分离的焦虑冲昏了头脑,压根没想那么多,一时冲动就和张子尧告了白。
本以为会是个双向奔赴的剧情,却没想到张子尧当场就变了脸色,整个暑假足足有两个月都躲着他。
林序南以为自己没戏了、完蛋了,怕张子尧觉得恶心,就默默远离不去打扰。
可真当他要放弃了,张子尧却一改常态,不再像高考后那样躲着林序南,反而默许下了他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林序南不知道这是基于他们之间友谊的不舍,还是愿意更进一步接触,张子尧没说,他也就没问。
两人的关系卡在这么不尴不尬的位置,但林序南愿意等。
张子尧一天单身,他就陪着一起单身。
张子尧有了喜欢的人,他就坦然放手,真心祝福。
也没什么难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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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后一连几天,林序南都没有给张子尧发信息。
倒不是生气——他还没资格对着张子尧发泄情绪,只是有点儿颓败,明白即便发了多半也得不到什么好模好样的回复。
但他还是很关心张子尧的,在两班课间相接的那二十分钟,偷偷摸摸在人群边上看张子尧。
对方说话走路都挺正常,应该是痊愈了,林序南的心就稍微放下来一些。
就是这太没出息了,他觉得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,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。
人群散尽,林序南一个人拿着课本往外走。
大理石地面上反射着室外灿烂的阳光,即便夏季已经结束了,可秋老虎依然热烈。
虽然说喜欢张子尧是他心甘情愿,做这些事也没人逼他,但还是会痛苦。
而对于这种痛苦,他像是早就习惯,又有些无可奈何。
林序南微微叹了口气,抬手挡在眉上,大步走进光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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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气一直很热,开学快一个月了,林序南感觉都还没过完夏天。
不过也可能是他年纪轻火气好,李卉时常提醒他多注意身体,别在换季期间感冒。
对于自己老妈的关心,林序南从不觉得啰嗦,他打电话时脸上永远带着笑,说好,你和陈叔也是,别太累了。
林序南是重组家庭,他爸在他很小的时候意外去世了,李卉一个人把他拉扯到六岁,嫁给了单位经常照顾她的同事,也就是林序南刚才说的陈叔。
陈齐武是个好人,也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继父,他对李卉好,对林序南也好。
即便之后有了自己的女儿,也未曾有过丝毫的偏心,虽然林序南嘴上喊着陈叔,但已经把对方当成自己父亲了。
母子俩每隔几天就会打个电话,通常能打四十多分钟,没什么具体内容,想到哪说到哪,都是些日常琐事。
林序南怕打扰室友,就去操场溜圈,低头慢慢地走着,打完电话心里也舒服一点。
健康的家庭环境给了他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,仿佛无论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,只要回一趟家就可以被全部治愈。
他挂了电话,长长呼一口气,距离出口还有半圈操场,他甩着手臂,像老大爷健身似的走完。
回了寝室,室友问他校运动会准备报什么项目,林序南一头雾水:“已经开始报名了吗?”
“清单都发群里了,你是不是给屏蔽了?”阮知文往后退了下凳子,看向林序南,“下星期开始,连着三天,班长催着要呢。”
“这么急?”林序南点开社交软件,“你报的什么项目?”
阮知文个头不高,白白净净,是个跑几步路就喘的柔弱书生,他报了两项,立定跳远和踢毽子。
“要不是为了学分,谁参加这玩意儿啊?”阮知文愁眉苦脸,“我还打算去考个驾照呢,也能加一分。”
京大有个硬性毕业条件,创新学分必须要达到六分以上。
而这类学分只能是竞赛获奖或者社会义务劳动,要么就是校内各种各样的活动,或者更牛逼一点的,直接发论文期刊,几篇就能满了。
“结婚证也能加一分吧,”林序南打趣道,“你也可以考虑一下。”
“说得容易,你怎么不去——”阮知文话说一半,突然打住,又很快接上,“算了,你也打不了。”
大一分完寝室,林序南就跟他的三位新室友坦白了自己的性向。
毕竟要一起住四年之久,避免日后因此产生没必要的麻烦。
好在当代大学生的包容能力很强,大家都表示“只要喜欢的不是我都可以”。
林序南说自己有喜欢的人,他们偶尔还会拿这事儿出来开开他的玩笑。
总之大家都很友好。
林序南靠在椅子上,拇指划拉着运动会的参赛项目表。
他知道的有点儿迟,立定跳远这种不费劲的项目已经满员了。
剩下的林序南不是很想参加,就直接关掉打算当个闲散人员。
退出群聊,张子尧的对话框置顶在第一行,林序南想了想,点进去,问他运动会有没有参加什么项目。
这是一个新话题,张子尧多半会回复,尤其是林序南最近几天都没找他,再不理人多少就显得有些无情了。
晚上,林序南洗完澡上床,张子尧回复他了。
子尧:篮球。
林序南勾了勾唇。
张子尧篮球打得很好,高中时他就是校篮球队的,林序南本来不会打篮球,但跟着张子尧也学了不少。
两人配合默契,经常一边完虐别人。
或者只有他俩,课间1v1打上几把,那时他们还很亲密。
想起以前的事情,林序南觉得自己的下水道都照进了阳光。
他趴在床上,手肘支着身体,重新点进群文件里。
篮球的名额还没满,林序南给自己报上名。
NA:我也报了篮球。
他这么给张子尧发过去。
林序南大一时参加过院级篮球赛,是他们专业的主力,跟张子尧他们专业打得有来有往,按照这个战绩,他应该是能选进院级的。
而在校级运动会里,这种团体项目都是以院做到位参加的。
所以,他有极大概率是可以跟张子尧站在同一边打比赛的。
像高中一样,林序南想想都很开心。
可下一条信息却直接泼了他一头的冷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