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鄞更紧张,继续追问:“阿鸢?”
孟书瑶双眸透出亮色:“你可能见过宣国宁安侯,阿鸢正是他堂姐,也是宣国当下的摄政官。玄阴山下良驹无数,翊国与宣国关系一直不错,阿鸢在昇阳的宅子比我的大些,还专门圈了块地供她跑马。”
萧鄞松了口气,赞叹道:“鸢可是一种猛禽,之前我跟卢叔父去过北疆,燕国、洺国和宣国全是平原沃野,天高地远。宣国虽贫瘠些,却民风骠骁悍勇,尤善养马喂鹰。”
孟书瑶惊喜地睁大双眼:“你还去过阿鸢故乡?”
萧鄞颔首微笑:“卢氏的生意遍布列国,我年幼时没头绪,哪儿都走马观花看看,真正的骑术也是那时候练的,成年后就没去过了。”
他笑盈盈盯着她:“好在记性不算太差,勉强记得路。你若有兴致,我陪你去宣国走走?”
孟书瑶脸颊一热,忙躲开他目光,认真思忖片刻:“不成,要北上就得从翊国借道,咱们刚得罪了元恪。”
“翊国又不是广平侯一人说了算”,萧鄞毫不在意、胸有成竹,“我在维阳有一位熟人,明年开春,咱们先去维阳要两张符节,走翊东平原北上,到了洛京正赶上花期……”
“元恪大部分时候守在洛京,从龙门渡北上逃不过他耳目”,孟书瑶表情带上怅惘,“其实,也没什么好看的。”
萧鄞耳朵悄悄竖起:“他不正跟西陵作战?守着洛京作甚?”
“别提了,晦气”,孟书瑶轻啐一口,盯向玉华骢,“今天是个好日子,不说这些晦气事,以后有空慢慢讲。”
萧鄞听她矢口截住话题,本有点失望,听见后半句的“以后”,心情顿时又舒畅起来。
孟书瑶小心翼翼往玉华骢挪了几步,将信将疑问:“你刚才说,驯马?”
“是,方才那阵乱扑腾,公主的勇敢和气魄,彻底驯服了它。”
孟书瑶满眼期待:“那我可不可以摸摸它?再骑它会不会甩我?”
“不会,你可以试试。”萧鄞柔声说,目光一瞬不瞬跟着她背影。
孟书瑶伸手去摸雪白鬃毛,玉华骢打了个响鼻,蹭了蹭她手心,极其亲热温驯。她高兴地跳起来:“快看,跟刚牵出来时完全不同。”
萧鄞微笑着注视她:“这种马产自乌兰沙海边缘,虽瞧着脾气温和、被马商辗转各地售卖,骨子里却最是桀骜,若遇上不对脾气的骑士,或逃、或绝食而亡,总之是碰都不让碰一下的。”
孟书瑶啧啧称奇:“那它这算是认我为主了?”
“它肯让你驾驭,本就不排斥你”,萧鄞笑意更深,目不转睛看着她,“如今,除了公主,它眼里再看不见别人。”
孟书瑶兴奋不已,浑然未察觉他眼神,潇洒地揪住马鬃一跃而上,玉华骢温柔地打着响鼻,驮起她走向山林深处。
“走,打猎去”,她爱不释手抚摸着马肩,解下挂在马身的弓弩,回首对他扬了扬,“跟着我,你们有福了。”
她身上还沾着拍不掉的尘土,头发束成椎髻,晕着乌油油柔光,细白牙齿轻咬嫣红下唇,额头沁一层薄汗,脸颊红扑扑的。眼睛很亮很亮,像藏着两团火焰。
萧鄞愣神片刻,恍恍惚惚骑上黑马,慢慢跟过去。
她腿仍有些发抖,身形却很稳,满脸神采飞扬,深红大氅随风起起伏伏地翻飞。淡而甘甜玫瑰香气一漾一漾、窜进他鼻子,每一晃悠,他心尖都被轻轻一掐。
她不适合英雄救美的戏码,不过——这样并肩偕行似乎更适意。
两匹马,一匹纯黑、一匹纯白,没有一丝杂质,马背上的人穿着一色深红骑服。日上中天,树枝缝隙挤进破碎的金色光斑,在二人身上泼洒、流动,他们步伐越来越轻快,越来越一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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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风见形势大好,挥了挥手,小厮家丁纷纷聚拢,骑马牵狗紧紧追随而去。
很快,他们发现,压根用不上猎狗——公主比猎狗还敏锐。
狩猎于她,比吃饭喝水还轻松愉快。
林子越来越深,猎狗正东嗅西嗅,叫声还在喉咙酝酿,孟书瑶已勒住缰绳,不动声色举起左臂,做了个手势。
众人:“?”
孟书瑶突然反应过来,正欲找补,萧鄞已看懂,勒马转头对着身后随从,将食指在唇边一竖。
回首正欲问她,她忽然转身,抬起手臂。弓弩已上好羽箭,正一分分张拉满弦,箭尖指向他,偏了偏脑袋。
萧鄞会意,顺从指示偏了偏,避开箭芒所向。
“嗖——”锐响破空,羽箭呼啸而来,擦着他颊边飞过,吹毛断发,身后传来一声惨叫。
一团斑斓艳丽的扁毛掉落下来,翅膀还在不断扑腾,洒落一串热血。萧鄞眼疾手快,从马背腾起、挥臂一捞,将雉鸡拎起,扔向她:“准头不错。”
孟书瑶信手接住、扔给南风,笑容骄傲自得,回头扫视一圈随从,忽然从腰间取出一物,随意地抛来抛去。
南风靠最近,一见她手中那物,顿时睁大双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