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风错愕:“您不跟公主一起?”
“就你话多!”萧鄞烦躁地拍了一巴掌他脑袋,自顾自走到队首。
南风缩了缩脖子,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马,走到孟书瑶面前,谄笑:“公主,这马是公子半个月前特意……”
萧鄞转头,凉飕飕扫视他一眼,目光扫过马匹,勃然色变:“怎么把它牵来了?”
“马厩里数它最漂亮”,南风不解地说,还不忘巴结几句,“公主仪态万方,与它正好相配,公子您不也……”
“你猜我为何不早牵出来”,萧鄞叹了口气,走向孟书瑶,“这玉华骢,它踢……”
他忽然愣住,因为孟书瑶正牵着缰绳,上下左右打量那匹漂亮的白马,白马虽骄傲地仰着头,却愣是没逾矩。
她啧啧称赞:“真漂亮。”
南风不动声色咧嘴,笑着露出八颗牙。
萧鄞放心不少,三下五除二吃完蒸饼,左脚踩住马镫,潇洒轻盈一跃、旋身抬腿……
身后传来孟书瑶不轻不重的叹息:“可是,我不会骑马诶。”
萧鄞右腿抬到一半还未落下,吓得身形一僵,动作失了连贯、向左栽倒。幸亏他反应快,坠马时左脚借力一蹬,才没闪到腰,稳稳落回地面。
虞国多山地,常用牛车和驴代步,但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乃君子六艺,莫说王族子弟,普通世家子也多少会些。就连卢昭君那般温柔腼腆,骑在马背上走几圈不成问题。
从第一眼瞧见孟书瑶,她就表现得很活泼好动,虽然力道欠缺,但挥刀行云流水、射箭干净利索。萧鄞看得出,若非受过什么酷刑伤到筋骨,她一定武艺不弱。
万万没想到,这姑奶奶瞧着飒爽英姿,居然不会骑马。
艰涩思索半晌,他无奈走到队中,挤出个微笑:“我教你。”
为了表示真诚,他绕到她身后,开始手把手教她攥哪撮马鬃,怎么踩马镫,怎么摁着马背借力抬腿,坐上去后如何掌握平衡……
然后,他极不自然地比划她脚踝高度,开始替她调整马镫长度。
“一般与脚踝平齐,踩的时候才能托起双脚,公主不妨试着踩踩,若不合适我再调整。”
她有些怯,试着将足尖踩进去,两脚悬空的感觉实在难受,忙不迭退出。
说时迟那时快,萧鄞一手抓住马镫,一手握住她脚踝,往中一怼。
孟书瑶:“……”
她看着捏在自己脚踝那只手,慌得险些一脚踹出。
“踩住它,像踩着地面”,萧鄞全无往日客气守礼,绕到另一侧,抓起她另一只脚塞进马镫,“不能怕,这匹马是你另两条腿的一部分,你只需适应它、使用它。”
孟书瑶从慌乱中回过神,听到这句话末尾,眼睛一亮,神色逐渐沉稳。
“就像将刀当作自己手臂的一部分,是么?”她垂眸盯身侧,轻声问。
萧鄞仰头,见她双腿还打着颤,踩住马镫的脚却很稳,上身脊背挺直,脸上已无半分恐慌,胸有成竹似的,正居高临下、笑盈盈盯着自己。
对上那眼神,他一愣,恍神了刹那,忘记顺口夸赞几句,只情不自禁笑起来,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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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时辰后,南风春风满面、带着了然的微笑,和小厮们偷偷散开,在林子里隔得老远转圈圈。
不同于从珪山抄近路,穿过的那片勾勾缠缠的深山老林,这片山坡林木稀疏,灌木中还有条不宽不窄的道路,长年累月马匹牛车践踏平整——部落山民用来运物资的山路,出猎屋走三四公里就到。
孟书瑶学得很认真,骑在马背上慢慢踱了三四公里,腿逐渐不再打颤。萧鄞没骑马,只牵着自己那匹骊马走在玉华骢旁白,一手微微伸出,预备她不甚跌落。
新手嘛,一个不慎被甩下来正常得很,当年卢昭君照样被摔得鼻青脸肿。
“坐稳就好,腿不要夹太紧,马会听令跑起来”,他下意识提醒,忍不住靠玉华骢近了些——马背颠簸、新手因为害怕常会将马扒拉得很紧,想了想又补充,“如果坐稳了,可以走得快些,害怕就缓缓。”
孟书瑶自动忽略最后一句,夹紧马腹,玉华骢轻啸一声、越跑越快,她玩得不亦乐乎。
萧鄞吓了一跳,忙高呼:“不要抓鬃毛!”松开缰绳冲上去,边跑边看可以上马的着力点,预备徒手降住快马。
初学骑马,一旦速度过快控制不住,会忍不住胡乱抓,像溺水者攥紧救命稻草一般。
然而,出乎他意料,玉华骢速度逐渐慢下来,待他狂奔而至,只见孟书瑶满面笑容,正一手横拉缰绳、一手轻拍马肩,尝试安抚马匹。
见他跟来,她得意地笑了:“是不是这样?看我厉害不?”
“公主不是会骑?何须微臣在这碍手碍脚?”萧鄞倒退半步,“还是让微臣替公主开路吧。”
抬头,重新挂上那谦逊、客气、疏离的笑容。
不等她反应,他已唤来骊马,纵身跃上马背,一溜烟跑过她身侧,与她拉开两三个马身的距离,慢慢走着,头也不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