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婵韵的那个问题,凤婵音最终也没能回答出来。
她想,等她把这天下走一遍,或许,她就知道答案了。
凤婵音去了明月观,其他人的反应如何先不说,姚家人倒是逐渐改了口风。
先前,姚家人一直致力于在世家之中败坏凤婵音的名声,道她是怎样怎样的没良心,怎样怎样的忤逆不孝。
可如今,他们却不如此说了。
“当初她闹着要回去,还以为她是个坏的,连一年都不愿替我儿守一守。”
四夫人对妯娌道。
“没想到,是错怪她了。”
“她安安分分地守了半年,如今又拒绝再嫁,甚至不惜离家,住去了明月观,可见是对我儿有些情意的。”
凤丞相看中了陆淮熙一事,瞒得住别人,却瞒不住一直关注着右相府的姚家。
“倒是她那个父亲。”四夫人鄙弃道,“枉为一品宰辅,文官之首,却无半点仁德道义,只知一味钻营。”
如此,四夫人收回了之前的恶言恶语,反而在京城各家,说起了凤婵音的好话,夸她重情重义,忠贞有德,堪称女子典范。
她不知道的是,被她称为女子典范的凤婵音,此刻正酝酿着一个惊天大计划。
她要,去游历天下了!
她不想待在京城,更不想又嫁给某个人,去和一堆陌生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。
早在被父亲和姚家人联合下药,送给姚朗之的时候,她就萌生了这个念头,经过一年多的时间,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。
二嫁之事一被提出来,她就立即下定了决心,她不要再当这个束手束脚的相府千金,她要,做回她的江湖人。
其实,四年前若是凤家没有把她接回去,此刻她应该已经游历大半个天下了。
现在,不过是又回到了她原本的人生轨迹。
当初,她心心念念只想回京做大家闺秀,可这大家闺秀和她的想象出入太大,一点都不好,憋屈得很,还是广阔的江湖更适合她。
或许,她对江湖的理解,一如当初她对相府生活的理解,也是片面而虚幻的,但是,她还是想去走一走。
她想着,大不了,若是江湖太过残酷,她过不下去了,就回来求求她爹的原谅,重新做回她的傀儡千金。
执行计划之前,凤婵音先去见了一个人——在明月观带发修行的五公主,也是,当今圣上的胞妹。
凤婵音也是回京之后才慢慢想明白,当初父亲能放心地把她放在明月观,而赵观主又能一直纵容她跑去清风观学武,都是因为,明月观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地护着她。
这个人,就是五公主。
“我没想到,你还会再回来。”
五公主慵懒地躺在摇椅上,口里说着没想到,脸上却没有一点惊讶之色。
凤婵音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血缘上的姨母,她之前,只见过五公主一次,是在六岁时刚入观的那天。
明月观里住了不少的京城贵女,但大都是各过各的,互不打扰。
这些女子寄居明月观的原因各有不同,但总结起来,无非也就两点,要么是厌恶世俗,主动避世,要么是被世俗所不容,不得已避居于此。
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,明月观的人,都是有一段伤心的过往的,所以她们上了山之后,也不大爱和旁人往来。
五公主亦然。
据说,五公主与夫家和离之时,双方已经走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。
她的夫家姓闵,没错,就是闵皇后的那个闵氏。
五公主与夫家闹矛盾的时候,正是闵家最得意之时,因此,就算她是公主之尊,最后还是不得不退让一步,搬来这安静寂寥的鹿灵山上度过后半生。
但也正是因为有她在,明月观才能成为一方庇护所,庇护了许多不被夫家、家族所容的可怜女子。
“五公主护佑了我十多年,我却未曾当面致一声谢。”凤婵音恭敬地福了一礼,“今日特来对您说一声谢谢,谢谢您,那些年对我的照顾。”
“你不用谢我。”五公主淡声道,“我做这些,也不是为了你,只是还人情罢了。”
还人情?
还谁的人情?
“是长公主吗?”凤婵音道。
五公主没有回答,但凤婵音却知道自己说对了。
“我从未见过她。”凤婵音感慨道,“但原来,她一直都在保护着我。”
“看来,你已经知道你的身世了。”五公主终于坐起了身,抬手邀凤婵音入座。
“五公主和长公主的关系,一定很好吧?可惜,我从未见过她,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的她。”凤婵音接过五公主手中的茶壶,给五公主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,才坐到五公主对面的软椅上。
热茶,暖炉,铺了厚毛皮的躺椅,纷扬的大雪。
这样的生活,哪里不比京城纷杂扰人的生活安逸呢?
若不是时刻被再嫁的事情悬在头顶上,她倒是想在山上过完这个冬天再出发。
“我与长姐不算很亲密。”五公主缓缓道,“但她,是一个很好的姐姐,非常非常好,比我的亲兄长还要待我好。”
五公主没有细说究竟是怎样的好,但凤婵音已经能从她简单的言语中感受到,长公主是个非常爱护弟妹的好姐姐了。
周嬷嬷也曾说过,长公主对庶出的弟妹一视同仁地好,当今还是三皇子的时候,能够及时封王开府,还是长公主替他求的请。
“她当初,为什么不离开京城呢?”凤婵音问出了心中困惑已久的问题。
当年,长公主能把公主府的人都送离京城,又能得到新帝的默许,住在凤家别院,那么,她应该也是有能力离开京城的。
可她至死,都没离开过别院一步。
五公主眸光一闪,意味深长道:“我不知道长姐当初为何不离开京城,但我能感觉出来,你与她不太一样。”
凤婵音笑了笑,她并不害怕五公主看出自己的心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