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他早就认可了乐无异的身份——若非如此,何必次次称呼他为谢衣之徒。曾经的谢衣,也是一个想让族人过得更好的年轻人啊。
谢衣若不生在流月城,该有多好……
他复又道:“你伤势如何?”
“有瞳的凤凰蛊在,暂时死不了。”
“既然此间事了,你可以先离开流月城……”
未等他把话说完,便听到应钟轻快的笑声。
“你将那帛书给我,安的是什么心思,我岂不知?而我此刻站在这里,就是给你的回答。”
“你们真是……”沈夜无奈地叹息,不再劝说。
“那小曦呢?你打算怎么办?”
沈夜的背影顿了一瞬。
“小曦说……想要留在我身边。或许在睡梦中离去,也好。”
他们在一个岔路口分别。沈夜对他点了点头,随即转身离开,往主神殿的方向去了。
应钟则漫步于空无一人的石制建筑之间。他路过年少时充满回忆的住所,路过属于天府祭司的空旷神殿,最后停驻在城主府寂寥的庭院。
城主府的花圃早已荒芜,只留下稀稀落落的植物残骸。
两旁壁灯因为灵力耗尽不再发光,建筑内的典籍也早已被他运往下界,书房内只剩下零星的家具。
但他站在庭院里,竟还能依稀记起,当年他们并排坐在阶下,努力完成观星课业的样子。
沧溟对一切结界之外的事物都很感兴趣,可他只想完成课业后学习新的法术。
深思不属间,他听见沧溟道:“书上说,参星和商星从不会出现在同一时刻的星空中,祖先以之与音书相隔难以相见做比。下界可真是辽阔,竟然会音书相隔。”
“或许只是伏羲大神不喜它们同时出现……你打我作甚?”
沧溟收起拍他后脑勺的竹简,无奈转而道:“那你最喜欢哪颗星?”
“天府吧……在学需引动星辰之力的法术时会简单一些……”
“呆瓜。”沧溟郁闷地哼了一声,不理他了。
当年未曾多想,可后来他在下界,曾无意间听过那样一句诗。
“人生不相见,动如参与商……”
他没心情继续往下听,只是忽而心有所感,望向天空。
参星和商星永远也不会出现在同一片天空,就如同他与沧溟永不相见的未来。
人生不相见,人生不相见……我们又何尝不是,那永不相见的参与商。
一只紫色蝴蝶跟了上来,它有着半透明的色泽,夕阳的日光透过它的身体,折射出奇异的光晕。
蝴蝶指引着他,一路穿过许多形貌相似的建筑。每当他走不动了,它便停下来,环绕他飞上一圈。
直到它不再往前,应钟发现他们来到空旷的大广场上。他再也走不动一步,于是便随意靠坐在某个地方,看着那近乎顶天立地的神农巨像发呆。
“应钟,你在看什么?”一个声音传来。
“什么都没看,我只是……有些累。”
他目光涣散地注视着虚空,无尽的虚弱和疲惫将他淹没,就连疼痛都不再分明。但他却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平静与轻松。
“沧溟,你能不能,多陪我一会?”
“我一直在这里。”恍惚间他听到一阵轻笑,年轻的沧溟拨开狂欢的人群来到他面前,一把攥住他的手。
应钟释然一笑,放任自己沉入永恒的黑夜:“我也……一样。”
-正文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