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永平顺势说到工作的问题:“二伯对你的工作没有任何意见,只是担心你受伤。你二姐小时候去冬令营,我就整宿睡不着觉,成天担心自家孩子吃不好睡不好。哎,人老了,总瞎想。”
温热的粥划过喉咙,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特殊的米,两头没有尖角,大小只有正常大米的一半,但口感滑溜溜的还特别香。
李阅川感觉自己呼吸间都是浓郁的米香,像泡米缸里了似的。
俞永平确实上年纪了,眼珠无法避免有些发黄,李阅川与他对视了几秒,舌根一松咽下嘴里的粥,“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危险,不用担心。”
“嗯,你们年轻人喜欢就好,我们这些老头子跟不上时代了。你现在还年轻,也可以多尝试尝试更多的行业,看看哪个更适合自己。你大伯和我都留意着,要是日后有好工作,你也可以去试试,干不干都没关系,就当增加经验了。”
这话说得周全又体面,而且还出自长辈之口,李阅川毫无反驳的机会。
他明白俞永平是什么意思,俞永平想让他回俞家当个吉祥物,安安稳稳结婚生子过下半辈子。
但他非常满足于眼下的生活,俞家想要他用这条命享尽荣华富贵,但他只想穷尽此生和所爱之人一日三餐以及......耳鬓厮磨。
双方的矛盾点如同分属两个维度中的单向轴,尖锐却始终无法相交。
李阅川低头不语,“呼呼”吹碗里早已不再冒热气的白粥。
俞永平真是拿这个孩子没办法,说软了装聋,说深了自己第一个舍不得。
“小川,你给我发几张生活照,爷爷想你的时候拿出来看看。”
李阅川这回听见了,拿起手机发过去三张。
一张是低头专心吃冰欺凌的侧脸。
那个冰激凌很大,螺旋往上绕了四五层,每一层都是不同的颜色。拍照时李阅川正吃的那层是墨绿色的。
镜头推得非常近,近到能看到卫衣领子上的折痕和眉心的轻微隆起,估计是这层的味道不怎么样。
第二张是抓拍,背景是小河边的堤岸。
这张镜头拉得远,画面中有七八个人,但一眼就能看出拍摄者镜头内的主人公是李阅川。构图中心的人正凌空跃起,伸长胳膊够树叶。
从繁茂的枝丫和波光粼粼的水面看,应该是暮春或初夏,李阅川穿了一件乳白色的短袖T恤和深灰色运动长裤,衣摆和裤脚都随着跃起的动作往上翻,隐约露出齐整的腹肌和半截修长的小腿。
最后一张是大头贴,李阅川穿着鼓囊囊的羽绒服盘腿坐在草坪上,拍摄者的视角从上往下。
估摸是突然喊他抬头,李阅川目光中有点懵,但更多是温柔。
这个角度显得脑门很大,鼻梁没有实际中那么高,嘴微微张着,能看到一排白牙。脸颊被冻得发红,像个打完雪仗不肯回家的小孩儿似的。
三张照片横跨四季,每一季都幸福而平和。
俞永平半试探地打趣:“对象给拍的吧?”
李阅川指指身旁的严止行,“他拍的。”
严止行一口热茶差点呛死,“啊,对对对!”
爱屋及乌被俞永平演绎得淋漓尽致,原本他认为严远这个人又奸又阴,跟他儿子接触两回之后,又觉得儿子挺憨的,老子应该也差不到哪去。
“同龄人多交朋友是好事,我们家跟严家相识也不算短。止行,小川这孩子性子闷,没事儿你多带他出去走走,有空的时候跟你爸一起来家里玩儿。”
严止行咣咣点头,赶紧起身给俞永平敬茶。
饭后俞永平直说这里离爷爷所住的四合院不远,希望李阅川能顺便去探望。
李阅川依然不吐口,理由是出差前要回单位开会。
老爷子身体尚未恢复,李阅川今天一旦去了,八成走不了。叔侄俩暗中较劲,谁都不肯妥协,最后李阅川先让步,承诺出差回来后会去探望。
俞永平又亲自开车把他俩送回“轰炸大鸡排顶呱呱”,再三嘱咐俩孩子工作中一定要注意安全。
孤独停在路边两小时的库里南车门再度被开启,严止行坐进驾驶位第一件事就是发信息:爸,明年上坟的时候你可以跟老头儿好好显摆一下。
严远:显摆什么?
严止行:你父凭子贵了!
严远:你哪天回家?
严止行:先不说了,开车了
李阅川没说谎,每次出任务之前都需要召集队员开部署会。
严止行已经开麻木了,各项注意事项倒背如流,但李阅川毕竟中间空了几个月,正一笔一划认真往本子上记。